“原来如此。”程鸫恍然大悟,“那江州境内的神只就是陆判官。”
陆彤道:“没错,采生折割,妖人为祸这种事,按理说都应该他来管。陆判官享一城香火,法力渊深,我估计至少在筑基后期。判官庙的二庙祝牵扯此事,你有多大能为,还要追查下去?”
程鸫一时默然,他再自信,也不认为自己对付得了筑基修士。
一边的祢瞻忽然笑了:“纵然筑基修士也不能一手遮天!”
随着他的话语,身上气势陡然高涨。在陆彤的眼中,祢瞻变的越来越高大,自己被压的喘不过气来。她震惊失色:“你!你筑基了!”
祢瞻点点头,对程鸫道:“师弟且在此等侯,我与陆髯分说清楚!”言毕化作一道红光,冲天而起,往判官庙飞去。
判官庙后厢,此刻正是灯火通明,一场雅集正酣。陆髯居于主位,九指头陀居于上宾。七八位江州本地颇有名气的文人墨客围坐席间,鬼仆鬼婢在席间穿花般伺奉。众人或捋须沉吟,或抚掌击节。主位上的陆髯满面红光,一部浓髯随着笑声震颤,正摇头晃脑地品评着一位老秀才刚献上的咏梅诗。
“好!不是和羹劳素手,哪知香国有奇才。妙!当浮一大白!”陆判官兴致高昂,举起手中玉杯。
“若非陆公青眼,也无人知此诗的妙处啊。”九指头陀也陪了一杯,恭维了一句。
正在此时,厢房门被推开,寒风吹入,烛影摇晃,再看时,门前多了一个人,正是祢瞻。
陆髯先是愕然,继而面上堆起笑容:“稀客,祢道友怎么来了?快请上座!”
祢瞻也不客气,径直入上首高坐,陆髯亲自起身为他斟酒。几个文士都互相交头接耳:“此人是谁,怎配陆判为他斟酒?”
祢瞻端起酒杯却不忙饮,似笑非笑地说:“陆判,你座下二庙祝,勾结妖人,在保慈院行采生折割之恶,戕害稚子,更纵火灭迹,残杀管事罗帅。此事你作何处置?”
满座哗然!
陆判官眼中闪过一丝惊怒,但瞬间便被更深的阴鸷取代。他放下酒杯,捋了捋浓髯,沉声道:“祢道友,何出此言?可有凭证?污蔑阴司正神,罪业不小!”
“凭证?”祢瞻冷笑,“顾挺业亲口招供,采买水货,换肾延命。二庙祝今日还曾去罗家盘查,试图湮灭罪证。陆判官,你将二庙祝叫来对质便是。”他筑基修士的威压释放开来,堂内那些凡俗文人顿时如坠冰窟,瑟瑟发抖。
陆判官脸色连变量变,猛地一拍桌案:“岂有此理!若真有此事,本官定不轻饶!”他转头厉喝:“传二庙祝!”
片刻功夫,那二庙祝便连滚带爬地被阴差推搡进来,扑倒在地,面无人色。
“孽障!”陆判官须发戟张,声如雷霆,“祢仙师所告之事,可是你做的?”
二庙祝浑身筛糠般颤斗,抬头对上陆判官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,猛地一个激灵,竟象是得了什么暗示,咚咚咚磕头如捣蒜:“是小人!小人迷了心窍,勾结外人,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!与判官老爷无干!都是小人一时糊涂啊!”他涕泪横流,将罪责一肩扛下。
“好个孽障!”陆判官勃然大怒,右手凌空一抓,一支通体漆黑的判官笔凭空出现在他手中。“本官执掌阴律,岂容尔等沾污!”
笔锋一点,一道惨白的拘魂光束瞬间射出,精准地钉在二庙祝眉心。
二庙祝身体猛地一僵,双眼翻白,一缕魂魄哀嚎着被强行抽出肉身,卷入笔锋之中。那具肉身则软软瘫倒在地,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。
“打入地狱!”陆判官一声断喝,笔尖一甩,那缕魂魄便被投入虚空中一个隐约显现的、布满刀山火海的恐怖门户,消失不见。
堂内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,看向陆判官的眼神充满了惊惧。
陆判官这才转向祢瞻,脸上怒容稍敛:“祢道友,如此处置,可还满意?”
祢瞻却看也不看那消失的魂魄,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说:“陆判官如何处置庙祝都是家事,我也无从置喙。只是几十条人命,难道就这样算了?”
陆髯还未答话,旁边恼了九指头陀,跳将起来喝道:“祢道友,陆判官一时失察而已,你又何必苦苦相逼?”
祢瞻凝视着九指头陀:“头陀这是要架梁子吗?”
九指头陀喝了陆髯两个月酒,早把他当成了挚友,听了祢瞻这话,拔出戒刀,跳到院中说:“来来,和尚与你做过一场。你若是赢了,取了和尚这条命去,若是输了,就不要再来搅扰!”
祢瞻血贯双瞳,观察九指头陀,发现他不过是初入筑基的修为,法力、神魂、真意皆无圆满之相。当下呵呵一声:“不辨是非的蠢和尚!”
将手一翻,一道符板飞出,四五条云索平地出现,向九指头陀捆去。
这是弥勒教的“捆仙符”,弥勒教这几道符录极为奇异,初始威力不大,每个境界却会有很大增长。好象威力永无止境一般。这捆仙符在炼气境时,只是几道青烟化成的绳索,只能捆捆凡人,稍有修为的修士都能挣脱。到了筑基境,却化作浓云之索,粗大结实了好几倍,更象蟒蛇一般,自生灵性,分进合击,九指头陀也得认真对待。
九指头陀本是晓寒寺名门出身,对于佛法却不精研,反倒附庸风雅,爱好诗词。因此自创了一套“吟哦刀”。
眼见浓云之索袭来,他戒刀斜举,曼声吟诵:“火云初起汗漫东!”刀光划开一道炽烈的轨迹,如火云自东天烧来,浓烈的火行灵力咆哮着斩向云索,试图以焚云之势破解束缚。
祢瞻面无表情,指尖轻动,一面灰蒙蒙的“障眼符”瞬间竖起。九指头陀明明向前劈砍,却不由自主地挪开了一个弧度,火云刀光劈在一边,云索已经上身。
九指头陀发觉不对,刀势回旋如风,口中吟哦:“长风几万里,吹度玉门关!”刀风狂飙骤起,云索被风撑住一时落不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