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鸫目光如电，冷冷地说：“哦？陆判官倒是有心了。只是罗管事是我程家的人，判官庙却来抚恤，未免管的太宽了吧？“

二庙祝额角见汗，支吾道：“不是抚恤，是……是慰问……”

“那我就代罗家谢谢了！”程鸫不再看他，径直走入屋内。二庙祝如蒙大赦，狼狈而去。

屋内，罗帅的老娘五十多岁年纪，已是满头白发。双眼红肿，枯坐床头，。见程鸫进来，欲语泪先流：“程东家，帅儿他……”

程鸫温声安抚，把携带的米粮送上。末了才问：“罗帅生前有留下什么话，托你转告吗？”

罗大娘摇了摇头：“没有，帅儿没有留下什么话。”她说，“刚才二庙祝也这么问我，我仔细想了，确实没有。”

程鸫只好叹息一声，道一声节哀，便要离开。

罗大娘又唤住他：“罗帅出事前回来过一次，在屋里放下了一个帐簿，虽然没有要我转交给任何人，但是他是你程家的伙计，帐簿想必是柜上的，就交给你吧。”

说完进屋拿了一册帐簿出来。

程鸫郑重接过，打开一看，里面抄录得并非寻常米粮开支，而是以隐晦的暗语记录着“土货”、“水货”、“金货”的进销时间和对象。

“保慈院何曾做过货物买卖？这些货究竟是何物？”程鸫眼中寒芒大盛。

他与祢瞻对视一眼，心中已有明悟。二人告辞出来。程鸫问：“师兄觉得如何？”

祢瞻说：“快刀斩乱麻，谁在帐簿上上门问问就是了。”

帐簿上最近一次买卖是七天前，水货，买主是顾老爷。城中姓顾的大户只有一家，盐商顾挺业，这个顾老爷多半就是他。

二人等到入夜时分，直奔顾家豪宅。顾家高门大院，仆从如云。但二人是修士，自然有法子避开众人，直入后堂。

堂上，顾家老爷子顾挺业正由婢女搀扶着在厅中踱步。此人年逾古稀，数月前曾因旧疾，肾衰血枯，江州名医尽皆束手，断言其命不久矣。然而此刻，这老儿面色虽仍显苍白，却精神矍铄，步履稳健，哪还有半分垂死之态？

程鸫一步迈入后堂，开门见山地说：“顾老，数月前还病入膏肓，如今却健步如飞，不知是得了哪位神医的仙方妙药？”

顾挺业大惊，喝道：“来人！快来人！”堂外却静悄悄地，一个人也没有。他想到关于程鸫的传说，据说挡在他发家道路上的人，一个个都莫明其妙倒了霉，暗中很多人都说他有鬼神之力！

他当即退了一步：“有话好说！老夫不过是侥幸，得了一味滋补良药。”

“滋补良药？是水货吧？”程鸫冷笑一声，一步踏前，无形的威压骤然爆发。顾挺业一个凡人如何抵挡？只觉得浑身筋骨欲裂，双膝一软，噗通跪倒在地。

“说！保慈院的水货是什么？”程鸫厉声喝问。

顾挺业被他说中要害，浑身发抖，魂不附体地哭号道：“饶命！水货就是新鲜的腰子啊！我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，换了腰子，其馀的什么也没干啊！”

在程鸫的审问下，顾挺业什么都招了。原来今年年初，他得了肾病，已经快死了。有个黑衣人突然出现，对他说，只要他愿意把顾家的百年福运转交，就可以给他换一对肾，保他长命百岁。

人快死了，哪还管什么子孙福运？顾挺业一口答应，那黑衣人就给了他一枚金钱，命他以香火供起，立誓愿意转移百年福运，他照做了。

对方取走了金钱，就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青衣蒙面人，带着一对新鲜的肾脏前来。此人医术非同凡响，摘心换脾视若等闲。顾老爷换了一对新鲜的肾脏，很快得以康复。不过他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，自始至终都是对方主动联系。

原来如此，水货就是肾脏，那么土货想必就是脾，木货想必就是肝，这原来是一本记录贩卖器官的帐簿。“丧尽天良！”程鸫咬牙崩出四个字，似嫌顾老爷脏了手，将他往地上使劲一掼，顾老爷哎吆一声，伤了内腑，大口吐血，一条小命十成去了九成。

程鸫出了顾府，与外面的祢瞻汇合，将事情说了。很明显，有人在利用保慈院的孤儿摘取器官，换取福运，罗帅发现了其中蹊跷，可还没来得及举报，便被灭了口。

程鸫面色沉痛：“是我安排罗帅进入保慈院，我必定为他报此血海深仇！”

祢瞻眉头紧皱：“此事颇多蹊跷，还需合计合计。”他向暗处一拱手：“陆师请出来吧！”

黑暗中缓缓推出一架太平车，车上一个老妇人，正是陆彤。祢瞻早就发现她跟在身后，一直没有点破。

陆彤也是关心程鸫，才跟在身后，这时出来，带着责备说：“你胆子也太大了，这事为何不与我商量？”

程鸫赶紧谢罪：“师尊，弟子这不还在查吗？还没来得及与你说。”

陆彤是老江湖，分析道：“采生折割虽是令人不齿的恶行，却是屡禁不止，便是因为有这些富商高官的须求和包庇。今天这件事，显然也有后台。你不过炼气四层，若是碰上高手，还有命在吗？”

程鸫傲然说：“弟子日常在江州城内也没见有什么高手，就是有些旁门左道，凭了弟子一柄飞剑，也未必就怕了他们！”说着身上隐隐透出剑气。陆彤把飞剑和《太白真解》一起传给了他，如今他修炼有成，自忖剑修战斗力远远超过普通修士，就是遇上链气后期也未必不能一战。

陆彤瞪了他一眼说：“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。我问你，这中州大地，万里江山，为何是大雅朝统治，不是散修统治？”

程鸫顿时哑口无言。是啊，若是自己一个炼气中期修士就能在江州城中横行无忌，那为何还有大雅朝的官府存在呢？

陆彤说：“大雅朝立国已有两千多年，在立国之初，就分封天下山神土地，令其镇压境内的妖魔鬼怪，我等散修虽非妖怪，若是干犯法条，也会被通辑，在大雅朝境内寸步难行。你晓得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