领队者正是宗家那位塌鼻宽脸的大总管宗博。他身边紧跟着一位身着大红吉服、胸口佩戴大红花的青年,虽然样貌算不得十分英俊,但在吉服映衬下也显得英气十足,精神头很足。此人正是今日的新郎官宗金溥。
林颇连忙迎上前去,拱手施礼:“宗总管远道而来,一路辛苦。这位想必就是宗贤侄了吧?果然是气宇轩昂,一表人才!可喜可贺!”
宗博脸上堆起笑容,显得甚为和气:“林长老辛苦。对,这便是我宗家世子金溥。” 宗金溥也依礼上前拜见长辈。
双方简单客套几句,林颇看了看那庞然大物般的巨型花车,略有些迟疑道:“家主已在大堂恭候多时,快快有请!只是贵府这花车实在过于宏伟,山路狭窄蜿蜒,恐怕……”
宗博哈哈一笑,带着些许世家特有的矜持与得意,一挥手道:“无妨!林长老无需多虑。此车乃是我宗家特意为此番喜事炼制的迎亲法器。我家族长有言,此番与林家结亲,实乃宗家高攀,务必办得隆重非凡,方显诚意!” 说罢,他手掐法诀,朝那花车遥遥一指。
奇妙的事情发生了,只见那花车沉重的十六轮之下,蓦地涌出团云雾,托着巨大的车身稳稳地离地漂浮起半尺有馀!
林颇脸上堆起笑容道:“宗兄言重了,林宗两家正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。既如此,请!”
结亲队伍顺着蜿蜒山道,一路行至林家内核所在的梅花峰。平日里,梅花峰终年笼罩在护山大阵形成的氤氲云雾之中,神秘莫测。今日为迎亲,云雾尽散,露出了真容。只见漫山遍野皆是梅树,绿萼、玉楼、宫粉、胭脂、太白、铁骨游龙……各种名贵品种应有尽有,三五百年的虬枝老梅随处可见,枝干盘曲如龙,虽非花期,却也绿意盎然,一派仙家气象。
队伍行至半山腰,一座气派而不失雅致的山庄映入眼帘,正是历代家主所居的“晚水庄”。粉墙青瓦,雕梁画栋,于清雅中透出世家大族的威严与富贵。山庄门口,由长房支脉的子弟们负责迎接。像林颇这等身份的内核人物,便引领着宗家众人入内,将那庞大的花车法器留在了门外。
山庄庭院极为广阔,此刻已站满了前来观礼的各房宗亲代表。林家七房,宗亲数万,能进入这晚水庄的,皆是各房有头有脸的人物。庭院里站着的多是年轻一辈,真正有分量的长老们,早已在正堂内安坐。
一行人步入正堂。堂内地面铺着喜庆的红色氍毹,氍毹尽头设两把主座,端坐着身着华贵锦袍的林霄及其夫人。林颇将宗家众人引入,目光扫过左右两侧的席位。只见两侧也摆着几席,坐着前来观礼的各房长老。当他的目光触及右侧首席时,心中猛地一沉,只见一个三十多岁身着华服头戴玉冠的年轻人正含笑而坐,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林颇心中警铃大作:他怎么来了?
此人正是林家四房长老,也是林家最年轻的金丹修士林绰。以林绰的身份地位,林霄在他面前都算是晚辈。按常理,林霄嫁女这等事,林绰根本无需亲自到场。他今日不仅来了,还坐在了观礼席的首位。这固然是给了林霄天大的面子,但此刻林颇心中却只有不祥的预感。
然而事已至此,容不得他细想。林颇作为傧相,强自镇定,将新郎官宗金溥引至林霄夫妇面前。双方按礼数说了些“百年好合”、“琴瑟和鸣”的场面话。林霄便对侍立一旁的婢女吩咐道:“请小姐出来。”
不多时,一位身着大红嫁衣,以团扇掩面的女子在婢女的搀扶下,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。林霄对着女子,语重心长地嘱咐道:“至汝夫家,当孝敬公婆,恪守妇道,不可任性妄为。”说罢,又转向宗金溥:“贤婿,小女便托付于你了,日后还望多加包容体谅。”
按照流程,此时一对新人便该跪下叩首,拜别父母了。然而,就在这满堂宾客摒息以待的寂静时刻,宗金溥却猛地踏前一步,声音惊雷般炸响:“且慢!”
他目光如电,直射那以扇遮面的新嫁娘,厉声喝道:“岳丈大人!小婿有一事不明,敢问眼前这女子,究竟是谁?!”
这声断喝如同晴天霹雳,瞬间将满堂的欢声笑语击得粉碎!整个正堂陷入一片死寂,落针可闻。
林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,继而化为震怒,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,霍然起身:“贤婿!你此言何意?”
宗金溥毫无惧色,昂首挺胸,声音清淅而冰冷:“我宗家此番结亲,求娶的是林家二小姐!敢问岳丈,林家二小姐姓甚名谁?”
林霄额头青筋暴起,强压怒火道:“婚书之上自有名讳!女孩儿家的闺名,岂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?”
这时,宗博也缓步上前,从袖中取出一封大红烫金的婚书,高高举起,朗声道:“我宗家听闻,林家二小姐芳名媕琦!可为何这婚书之上,所写之人却是‘林龙娇’?林家此举,意欲何为?还请林家主,给宗家,给在场诸位亲朋,一个交代!”
此言一出,满堂哗然!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。林二小姐林媕琦虽然养在深闺,但今日在场的都是林家宗亲,谁人不知她的名字?立刻有人低声惊呼:“龙娇?那不是林级的女儿吗?林级早逝,他女儿算起来,年纪倒确实和二小姐相仿……”
“天哪!这是偷梁换柱?”
林颇在一旁暗道一声:“完了!” 他早知内情,林霄本意是将嫡女林媕琦许配给宗金溥,奈何林媕琦心高气傲,听闻宗金溥只是个五灵根,二十多岁才炼气中期的资质,死活不肯嫁,甚至数次以死相逼。林霄被闹得焦头烂额,最终在夫人的劝说下软了心肠,竟想出个“李代桃僵”的法子。收养了早逝族人林级的女儿林龙娇为养女,打算将她嫁入宗家!
林颇当时就苦劝过:“家主!此事万万不可!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?如此行事,不是结亲是结仇啊!”
可林霄一意孤行,只道:“你们把嘴都给我闭紧!等生米煮成熟饭,便无妨了!”
此刻,面对宗家父子的当众质问,林霄还在强撑,色厉内荏地喝道:“婚书上写的是林龙娇,那嫁的自然就是林龙娇!龙娇乃是我侄女,我视如己出,与亲女一般无二!有何不妥?”
宗博闻言,脸上露出轻篾笑容,嗤笑道:“呵呵,视如己出?我宗家堂堂嫡子,难道就只配娶你林霄的一个视如己出的侄女?欺瞒哄骗,下作手段,简直令人不齿!” 说罢,他双手用力一扯,那大红婚书被当场撕成两半!
“你!” 林霄又气又急,指着宗博怒喝道:“宗博!你宗家这是要当众悔婚?!你们眼中,还有没有我林家?”
“谁说我家悔婚了?” 宗金溥的声音再次响起,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味。只见他猛地转身,面向右侧首席,掸了掸衣袖,恭躬敬敬地俯身下拜,朗声道:“泰山大人在上!请受小婿一拜!”
所有人的目光,瞬间聚焦到右侧首席。只见那位一直含笑而坐的四房长老林绰,此刻正微微颔首,脸上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笑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