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死亡，而是分裂生殖。一个变两个，两个变四个……数量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增长。眨眼间，水面上悬浮起一千多条新水螅。新的虫子体型只有尺许长，周身力场的气息弱了许多，但上千只聚在一起，那无形的丧志力场叠加起来，竟然将三里方圆的整个水域连同附近一小片林子都笼罩了进去。祢瞻感觉自己踏入其中，精神都受到了一丝轻微的迟滞感，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沉重了三分。

“终于成了！”祢瞻看着空中如同蛟龙群聚的新生灵虫，心中豪气顿生。这是他在玄灵界点化的第一种灵虫，不仅仅是一种新灵虫的诞生，更是他迈出的至关重要一步。他给这全新的灵虫赋予了名字，既彰显其能力，亦纪念其本源：“丧志汲元螅”！

育虫事了，他忽然间格外想念家中父母和小弟。修行路长，亲人相伴时光却有限，念头一起便再难抑制。

祢瞻当即收拾一番，离开楚阳山虫园，返家探望。踏进熟悉的小院，父母见到他自然欢喜。晚饭时，热气腾腾的家常饭菜摆上桌，母亲忙着给他夹菜，父亲也破例多喝了一小杯酒，絮絮叨叨说着家长里短。其乐融融间，祢瞻顺口问起祢由的功课。

“由儿啊，”母亲脸上又是欣慰又是无奈，“过年后就给他开蒙了，先生夸他天资聪颖，记性好，书念得不错，已经识得几百个字了，文章也背得好几篇。”她顿了顿，看了一眼丈夫，“就是你不在家，这孩子没人管束，那套你教的引导术，早就丢到脑后去了。说了几次，总推说读书费神，再不就装傻充愣，气得你爹想揍他又舍不得。”

祢瞻听了，心中一叹，面上却不显，只笑道：“念书上进是正经事，那导引术不急一时，等弟弟再大些自然就明白了。”他心中却盘算着，既然弟弟没有灵根，能安心读书走科举路子也挺好，大不了日后炼些却病延寿的药物。

在家住了一日，这份难得的平静就被打破了。方四通满面红光地找上门来，一见到祢瞻就作揖贺喜：“祢兄！托您的福，咱们那虫砂黄可真是供不应求了！短短两个月，光是染坊收到的定金和售出的绸缎钱款，已经净赚了一千二百多两！”

他兴冲冲地展开一个帐本，上面条理清淅地记录着每一笔进项和开支。“城里的染坊，都指明要用咱家的虫砂黄染的料子，说那颜色鲜亮、正派，格外精神。连府衙采办都来问过价了。”方四通搓着手，“不过咱存货不多，我已经跟大主顾们说了，得排着队来，这价钱嘛，自然也要再提一提。”

祢瞻不接帐本，对方四信道：“方兄辛苦，经营有方。银子收益按契约分润便是。”他略一沉吟，又道：“我需要些药材炼些丹药，这是清单，还烦请方老弟帮忙张罗一下，尽量找些年份足、成色好的。”

方四通接过那张写着几味灵草和辅料名字的纸笺，看也不看就揣入怀中，拍着胸脯道：“祢兄放心，包在我身上！这江南地面，只要钱到位，没有买不到的药材！您就安心等我消息！”

在家只住了两日，到底没有灵脉修炼不方便。祢瞻告别父母，叮嘱弟弟几句要用心读书，他便启程返回楚阳山。

然而，刚抵达他精心经营的虫园外围，祢瞻的眉头便微微蹙起。空气中残留着一丝的妖气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。他心中警兆顿生，不动声色地将神念探入天机虫枢，锁定了泥潭深处潜藏的惰志汲元螅群。

“去。”一个意念下达。

泥潭表面依然平静，但水下，无数道细长的透明身影如同幽灵，迅速而无声地游动。短短几息之间，它们无形的场域已悄无声息地张开，将整个泥潭完全复盖。

祢瞻这才缓步走近。就在他踏入潭边湿地的瞬间，一处茂密的腐草丛中，猛地挣扎着爬出一个庞然大物。正是那只被他赶跑多日的碧眼金蟾。但它此刻的模样极其凄惨：磨盘大小的身躯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痕，有的伤口是锐器切割留下的，皮肉翻卷；有的则是钝器重击形成的巨大凹陷，甚至有几处明显被强大的雷电或火焰灼烧过。一双碧眼也暗淡无光，它似乎想逃离，但身体刚动，立刻就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惰怠袭来，让它连抬起一根脚趾都异常吃力。它看向祢瞻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“跑不掉了！为什么要跑？就这么结束吧！”念头越来越清淅，最终主宰了它的全部意志，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。

祢瞻看着它这副惨状，心中了然了几分。他沉声问道：“你这孽畜，既已逃命，为何又回到我这泥潭？”

在丧志汲元螅的场域控制之下，碧眼金蟾已经完全放弃了对抗，元气也在迅速衰弱。不过它的灵性似乎让它知道，这是最后的活命机会。它发出几声哀鸣似的“咕呱”声，巨大的脑袋低低地垂下，几乎要埋进泥水里，充满了求饶的意味。

祢瞻盯着它：“既如此，你可愿臣服于我？做我的守山兽？”

碧眼金蟾发出表示臣服的呜咽。

“好。”祢瞻不再多言，抬手一指，一滴殷红的精血从他指尖飞出，正是寄血术。滴印闪电般射入碧眼金蟾的额头。巨蟾身体猛地一僵，血滴融入体内，停在心包上，彻底控制了碧眼金蟾。

祢瞻收回丧志汲元螅，冷声道：“你已被种下寄血术，便安心在此养伤。日后为我服役，若是不听话，随时治你死命！”巨蟾老老实实地“咕”了一声，挪动着伤痕累累的身体，便在泥潭中找了一块相对安静的角落疗伤去。

正在这时，祢瞻通过迷眼蝶感应到虫园外围有数人迅速接近，明显带着敌意。他目光微冷，负手而立。

果然，五道流光转瞬即至，落在虫园外空地上。当先是一名身穿鹅黄衣裙的年轻女修，祢瞻在汇珍号的拍卖会上见过，叫做柳云尘。她身边跟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，一身翠绿衣衫，柔柔弱弱的样子。两个青年修士，一人手持锤状法器，一人手持莲花状法器，一左一右两边护持着美女。最后一人则是个身形高大面相粗豪，巧了，祢瞻也认得，九指……哦不，八指头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