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回想了一遍,还是不得要领,决定找人咨询。他召来造月问:“宫中谁的炼丹水平最高?请他来一趟。”
造月说:“宫中丹师集中在太素轩,首领是大丹师丽平道人。道人地位崇高,就是仙尊也待以宾客之礼。”言下之意就是请不动。
墨五无语,他最近也是膨胀了。
养虫炼丹非是修炼正务,他也不愿去求云襄。当下说:“那你替我通禀一声,就说我欲求见丽平真人,请教炼丹上的事情。”
造月应是,前去通报。不移时,太素轩那边回复:“具体何事?丽平大师正在替仙尊炼丹,若无必要,不可打扰。”
墨五只好退而求其次,言明自己在学习炼丹,请他们派个人来指导一二。太素轩这回倒是没有拒绝,当天就派了人过来。墨五一看居然认识,大腹便便,长衫垂地,足部露出一圈树根,正是罗浮派的椿老人。
椿老人见到墨五态度放的很低,长揖为礼:“贫道参见墨殿主,得见尊颜,不胜之喜。”
墨五急忙回礼:“椿真人客气了。真人如何在太素轩?”
椿老人就从头说来,当年客卿登记,如郑瑶这等身无长技的就分配去裘长老麾下,若有擅长丹、阵、符、器等技艺者,就被分配给太素轩、璇玑楼、琅嬛楼,太渊阁各处。椿老人在炼丹一道上浸淫多年,还炼制出过大不祥丹那等奇丹,是以被分配到太素轩做炼丹的活计。这次还是他主动过来。
椿老人说:“郑瑶道友曾与我说起,墨殿主天纵奇才,又得到仙尊的看重,老道久欲拜会,只是身系职司,不得自由。今日听说墨殿主有召,故此领了这个任务。”
墨五这才明白,原来郑瑶早就和他结交,替自己拉拢过他。当下又亲热了几分说:“椿道友言重了,道友与我乃是同乡,正该亲近。”当下命造月设宴款待。
二人在宴席上谈些闲话,椿老人有意向墨五输诚,知无不言。盖他到底是俘虏出身,虽为丹师,却不受信重,每日只是炼丹取酬,好一点的修炼资源从来轮不到他。故此郑瑶一露出招揽的意思,他就心动了。
只是当时墨五还未凝煞,声名不显,他还有些观望。前几日传来消息,墨五不但凝煞,而且击败了土着派的大将徒单婆喜。宫中议论纷纷,都觉得他前途无量,椿老人也就主动靠了过来。
酒饭已毕,墨五就向椿老人请教炼丹之术。椿老人听了他炼丹的过程,捋须微笑说:“我知晓问题出在哪里了。”
墨五赶紧拱手说:”还请不吝赐教。“
椿老人说:“大凡丹药,炼制只是最后一步,炼制丹药之前还要处理药材。墨殿主你想,药材有的是坚固的金石,有的是脆弱的草木。一起放进丹炉,岂不是草木炼成焦灰,金石还未热透?故此须得在开炉之前,预做处理。或研为粉末,或用液体溶解,或先行锻烧。开炉时再视其物性,或先或后,逐次放入。才能使火候不嫩不老。殿主你所用虽然都是灵草,但有的粗有的细,有的用其根,有的用其茎,有的用其叶。耐热之性自然不同,一起下炉岂有不火候乖错之理?”
墨五恍然大悟,有疑惑地说:“为何我得到的传承中未曾指出此点?”
椿老人说:“殿主这草精丹虽然任何灵草都可烧炼,但是真正的大门派炼制之时定然会专门种植一种廉价灵草,以求省时省力。这等事,传承中却未必记载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!”墨五这下彻底明白了,蠓族老祖炼丹时,定然也有统一的灵草,说不定还有徒子徒孙为他预处理,自然不会专门点明这一点。
明白了根源,在椿老人的指导下,墨五先对灵草进行了预处理,或捣或碾,把灵草都加工成均匀的糊状,晾干后入炉。这一次非常顺利,一炉炼出了拳头大的乙木精华。再以分丹之术分成丹丸状,裹上蜡壳防止药力外泄,就算成功。
墨五炼丹有成,非常高兴。当即赠予椿老人灵药符钱若干,又求云襄出面,把椿老人要来了栖云殿门下。椿老人大喜,当即下拜,定了主从名分。
至此,墨五的修炼万事毕备。每日先持血灵精华修行两个时辰,然后与椿老人学习炼丹四个时辰,再去练习御虫两个时辰,馀下时间便博览群书,处理杂事。他现在的修为已经不需要睡眠,但这么日复一日的忙碌,一般修行者也撑不住。
修仙说是为了长生,亘古以来,有几人能求得长生?别说长生,就是阳神又有几人求得?故此大多数修仙者还是要讲个逍遥自在,享受生活几百年。极少如墨五这般克苦。
墨五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紧迫感,土着派、移民派的纠纷,叵希罗奇怪的态度,都让他微妙地不安,正如椿老人摆脱不了俘虏的出身,自己又何尝摆脱的了呢?自己不是土着派,也不是移民派,身份只是云襄弟子。看似前途无量,其实却是浮在半空。只有修为增长,御虫进步,一丸又一丸虫丹被炼制出来,才让他感到踏实。
修仙者伟力归于自身,一切都是虚假,唯有力量真实不虚。
他暗暗下定决心,自己必须要尽快达到阳神,才能真正把握自己的命运。
寒来暑往,转眼又是十个春秋。这一日静室之中,巍峨矗立的巨树虚影自墨五眉心显化,双色枝干气机流转如阴阳太极——左半墨绿凝为液态清气,蛇鳞状符纹随星辰轨迹明灭;右半土黄固若金石岩壳,树皮裂隙间浊雾翻涌成渊。华盖般的树冠绽开九重叶轮,万千气根垂落虚空,吞吐灵气精华化为清浊真炁。三十六条魂脉恍如无尽长河,周旋于树身之中,光影璀灿。树影深处,还凄息着吸盘狰狞的水蛭、微不可见的蠹虫和七彩斑烂的飞蛾。前后近二十年苦功,墨五的《天妖宝树观想图》终于练成,只要凝煞完毕,就可以踏入炼罡,在修仙路上再跨越一大步。